「動手吧。」周瑜順著荀練的意思,走到了無人的偏僻角落,坦然地席地而坐,閉上眼睛。

 

荀練默然。

 

「怎麼?下不了手嗎?我體內可是有妳的解藥喔。妳殺人如麻,還怕多我一個嗎?」周瑜笑笑,眼睛依舊是閉著,「估計這時辰,趙子龍應該快跟蓉兒碰上面了。讓妳動了殺機的除了妳被郭嘉錦囊設計打掉的胎兒之外,還有妳那主公打算與江東拆夥吧?」

 

「嗯,就等我這一手。你一死,我們就有理由拆夥,因為你們那玉面殺將會動手。」荀練持著匕首,接下來只要劃開周瑜的心臟,取出蝕心蠱的解藥就好了。

 

「趙子龍不知道這件事吧?」

 

「無論蝕心蠱是否在他身上,我都不會告訴他。天刀門的事情,由天刀門的掌門解決就可以了。而且他是正人君子,為了我射你一箭,對他的道德良知來說已然是極限了。」荀練咬著牙,看著連呼吸都很微弱的周瑜,「如果由他來殺你,只怕蓉公主不惜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將他殺掉,不如由我來動手較為洽當。」

 

「我以為蓉兒會被你們那諸葛亮拉攏。」自嘲似地輕笑一聲,周瑜放軟了語氣,「也不知道劉玄德哪找來的美男子,竟然讓我們江東殺將的性格產生如此鉅變。」

 

「也不知道你們把蓉公主看成什麼樣的怪物,完全抹殺她身為一個女人的身分。她沒有任何改變,只是恢復正常。」荀練想到這裡,突然笑了,「說不定蓉公主真的會跟我們走。」

 

「這樣甚好,她跟著你們離開江東,我便死而無憾了。」周瑜仰天嘆息,「伯符給了我這麼大的擔子,我也累了,仲謀也長大了,不需要我了。」

 

「我真的很討厭像你這樣子的人。把重要的人交給敵人之後了無牽掛地離去。」跟郭嘉一樣,「讓人感覺像顆棄子。」

 

「快點動手吧,我的箭傷其實也折磨得我難受。」周瑜睜開眼睛看著荀練,「為什麼要哭?」

 

眼前的荀練顫抖著雙手,淚眼婆娑地看著周瑜,顫聲說道:「我明明就生在很好的人家,過著很好的生活,像匹白絹一樣,父親給我命名一個『練』字,但是上面卻被血染了通透的紅。親手扼殺自己重要的醫者師父、席惡師父、扼殺自己戀慕的郭嘉、扼殺自己與所愛之人懷著的玉胎,現在還要扼殺自己的門徒。

 

我明明就是一個醫者。」

 

周瑜長嘆,突地從懷中掏出短刀,朝自己的心窩刺去。

 

「周都督!!!」荀練大驚,連忙上前,下意識地要去替他止血,卻被周瑜一把抓住了手腕。

 

「妳是個醫者,卻是劉備麾下的醫者。江東乃劉備之敵,妳如果有作為一個軍醫的覺悟,就不可以替我治療。妳應該要做的是把我體內的蝕心蠱解藥取走,然後作為開戰的引信。我這人生平沒做什麼好事,看起來心胸寬大,其實卻是百般心機,步步皆是算計。

掌門大人,不要過於自責了,在這個時代裡,沒有什麼人是純白如練的。像趙將軍那樣子的純淨心靈實屬難得,趙將軍的強大自有其道理,他比任何人都來得堅固可靠,妳可以放心託付給他。

我的妻兒早就安頓好了,蓉兒就拜託妳了,如果妳真的想要贖罪的話。

 

 

而且妳要知道,江東最不擇手段的人並不是我,而是張昭。」

 

周瑜雖然自戕,命在旦夕,卻耗盡了所有真氣,一口氣將話說完。

 

染血的手在荀練的眼前無力地垂弱,荀練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,不是第一次殺人,卻是第一次眼睜睜看著人在自己面前自盡,而感到莫名而且無盡的悲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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