惇哥:

 

我完全不想跟你說對不起。

 

瞞著你進軍營,是我不好,但是你新婚之夜把我一個人丟在新房裡,並沒有好到哪裡去。

 

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妙才跟我一點奇怪的關係也沒有,孟德都看出來、你的親爹娘也都知道,你卻一點都看不出來。

 

你在婚前對我不聞不問,想必你連我的姓氏是什麼都不知道。

 

比起做你的妻子,我想我還可以更有用處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潮生

 

 

潮生醒來之後,就見夏侯淵坐在旁邊看書。

 

「妙才。」潮生的聲音有點啞。

 

「醒啦。」夏侯淵抬起頭笑道。

 

潮生朝他虛弱一笑,抬起右手,只見整隻右手手腕一大片瘀青,是前幾天跟夏侯惇打了一架留下之後,昨天又替夏侯惇擋刀的傷。

 

右腹有點疼,照理說傷口不深,但是潮生昨天被傷之時覺得異常疼辣,想必是刀上有毒。

 

潮生欲坐起,夏侯淵連忙伸手去扶,潮生看夏侯淵握住自己的手臂,是那麼沒有情慾、那麼沒有心機、那麼純粹的友誼。

 

但是夏侯惇卻誤會了。

 

心中一苦,潮生看見自己身上穿著寬大的寶藍色布袍,不禁舉起雙手掩面。

 

「喂,妳哭啦?欸,別哭啦。」夏侯淵超慌張。

 

「我沒有哭。」潮生的聲音悶悶地從指縫間傳出來。

 

「噢。」夏侯淵心下鬆了一口氣。

 

「怎麼辦,妙才?我昨晚身上穿男裝,超醜的。」潮生此時完全是一個女人。

 

「不會,都差不多。」……脫下來都差不多,不是啦,夏侯淵心想,若妳知道妳現在身上穿的這件是大哥的,鐵定要吐三升血。

 

「而且我昨晚身上都是血,連臉上都沾到了。」

 

妳如果知道妳身上的血都是大哥親手燒熱水,把布沾溼替妳擦乾淨的,妳一定要挖地洞躲起來。

 

「而且我打完架身上都是汗,好臭。」

 

不,不只有血,妳的全身大哥都幫妳擦乾淨了,因為妳的裹胸布已經被換過一條了,自己沒發現嗎?

 

「而且我昨天打架,前幾天也跟惇哥打架,整個人超不像女人。」

 

這事實已經來不及改變了。

 

「而且我昨天還受傷,武藝超弱。」

 

「一個女人打三個職業殺手宦官已經很不錯了。」前面夏侯淵都不回答,現在終於回答了。

 

「怎麼辦,惇哥一定會很討厭我。」潮生的聲音幾近要哭出來。

 

「不會。」

 

「怎麼辦,我不想回去。」

 

「沒關係,那就不要回去。」

 

「惇哥真的很笨,我們明明什麼都沒有,他竟然可以看成我們兩情相悅。」

 

「嗯,確實。」

 

「惇哥真的是很笨,我千里迢迢從家裡來,女扮男裝在他的軍營裡照顧他,他不但完全沒有發現,還要怪罪於我。」

 

「是。」連續說了兩次夏侯惇很笨。

 

「怎麼辦,我卻好想跟惇哥說對不起,對不起我一直瞞著他,他明明就不是笨,只是有點遲鈍。」但是我在信裡罵了他一大頓。

 

「怎麼跟信裡寫得不一樣?」

 

聽到這句話潮生一愣,把手放下,怔怔地轉過來。

 

是夏侯惇。

 

「妙才呢!?」潮生大吃一驚,「你……你什麼時候在這裡的?什麼時候掉包的?」

 

「……從『而且我昨晚身上都是血,連臉上都沾到了。』這句就在了,淵弟出去了。」

 

「……。」潮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傻傻地看著夏侯惇,後者輕輕地捧起她的手,放至唇邊。

 

夏侯惇的手掌很大,都是練武的繭,她的手雖然也有長繭,但是比起夏侯惇的還是細嫩嬌小多了。

 

夏侯惇的唇邊有蓄鬚,很好摸,很舒服,很令人安心。

 

「對不起,我沒注意。發現妳受傷的時候,我很著急,為了找傷處,把妳的衣裳全脫了,但因男女授受不親,所以請軍醫來看替妳治療。

裹胸布…是我幫妳纏上的。」夏侯惇說到這裡,因膚色黑黝看不出羞赧,但耳朵已紅了。

 

「妳纏得實在太緊,我怕妳受傷不舒服,所以只是輕輕地盤起來而已。以一個女人來說,妳已經是武藝高強,上回跟妳交手,真的很佩服妳。而且我一點都不覺得妳粗魯什麼的。一個會武的女人,我很喜愛。把妳看光了真的很對不起,但是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,而且我願意負起責任。」

 

聽到最後一句,潮生的臉紅得要炸開。

 

沒有人告訴她夏侯惇這個人這麼直白啊,而且對她的稱讚也太多了吧。

 

重點是她剛才的抱怨,連續罵了夏侯惇三次笨蛋啊!!!

 

而且什麼是「男女授受不親?」?要負什麼責任,我們不是夫妻嗎!?

 

夏侯惇的眼神,非常堅定,看著她,然後閉上,笨拙卻溫柔地在她手上一吻,然後放下她的手,將她的手好好地藏在被子裡。輕輕地將她肩膀一推,潮生順勢倒回榻上。

 

夏侯惇坐在旁邊,吐了一口氣,續道:「妳醒了我真的比較安心。妳身上還有其他瘀傷,好像都是那天跟我打鬥留下的。我竟然不知道妳是我妻子,下手還這麼重。」夏侯惇真的內疚至極。

 

潮生忽地有點羞愧,夏侯惇是一個這麼誠實的人,從頭到尾一直在耍心機耍小性子的一直都是自己。

 

「昨日妳用左手拿兵器,我早該想到妳受傷了,早該早一些出手,更該更早一點發現妳是女人。一個女人在這樣子的地方,一定很辛苦。」夏侯惇說著,雙眼閉上,眉頭緊皺。

 

看著夏侯惇一臉倦容,潮生突然伸出左手握住夏侯惇的手,夏侯惇抬頭微訝。

 

只見潮生輕輕地說道:「惇哥,對不起。你照顧我一整夜,一定很累吧。小睡一下,我的傷也解了毒,很快就好了。既然我可以留下,我就會一直陪在你身邊。我會來,就是因為掛念你。我會受傷,就是因為喜愛你。我會難過,就是因為擔心你惱我。

但是既然你讓我留下,我就不用掛念。既然傷好了,你也無須擔心。既然知道你不惱我,我也就不難過。

我會嫁給你,完全是因為從以前就仰慕著你。至今你與我坦白,我對你的愛慕不增反減。」

 

潮生平時行事小心謹慎,遇到夏侯惇時卻自亂陣腳。方才一席言中戀慕之情盡訴得直白,連自己都沒有發現。

 

夏侯惇和潮生另一個沒有發現的是,他們二人間的對話,一點都不像夫婦,整個是謙恭有禮,彷彿是在說場面話,但是其中每一字每一句的背後,都彷彿摻了蜜。

 

潮生的聲音如流水般細長綿延,清清澈澈地繞在夏侯惇耳畔,手上握力也如淨水般舒爽冰涼。

 

潮生果然是像水一樣的女人,變幻無形,變成男人混在軍營裡照顧他,個性也柔得像溪水般沁涼綿密。

 

夏侯惇整個人放鬆,回握住潮生的手,趴在潮生榻旁,與潮生兩人沉沉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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