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檸檬 花宵 道中

「子龍。」

這樣子的叫法，荀練喚得輕鬆，趙雲這邊卻是聽得不習慣。

荀練從小就聽席惡這樣子叫自己的兒子，所以荀練大部分都直接叫趙雲「子龍」，有時候戲謔才會叫他師兄。

「掌門。」趙雲人前叫她小芽姑娘，人後就會用這樣子公事公辦的叫法。

「你此戰出兵，要特別小心。

你的武藝高強，固然得以跟敵營大將夏侯惇打成平手，然而你更需要注意的是夏侯惇的夫人許潮生，她之前一直跟著我父親行軍，現下我離開夏侯惇的軍隊，我父親一定會派她回來協助夏侯惇。」

「妳是說，當年夏侯惇被射瞎一隻眼睛，半個月未能出戰，那個代替他領軍二萬，縱橫天下，強壓東吳孫策三十萬大軍的那個夏侯夫人？」

「對。

許潮生出身商賈家，武術招式卻是詭異至極。單挑招式十分平凡，對於群戰卻簡直毫無敗績。

她的武器雖是判官筆，但是使出的招式卻是橫掃千軍，令人匪夷所思，難以破解。你對上她時，切記把她跟人群隔開，我這邊會替你想辦法支開夏侯惇。

否則夏侯惇跟許潮生兩人聯手，簡直就是天下無敵。」

「是嗎，果然投靠劉備了嗎？」郭嘉聽著夏凱風回報當日情況，「無論動之以情，說之以理，都無法使她乖乖地待在這裡嗎？」

「大人，我猜練小姐多半是猜到我原是您部屬的這件事了。」夏凱風皺眉。他的命確實是荀練撿回來的，也是荀練親自將他安插在自己身邊。然而他知道，荀練的背景十分不單純，所以一直將荀練的狀況回報給郭嘉。

那日他被荀練點穴扎昏，荀練在他身上帶了一條鈴鐺髮帶回來給郭嘉，郭嘉發現鈴鐺裡面藏了紙條，上面寫了十二字「此世恩斷義絕，來世定當相報」，表明自己不願意嫁給郭嘉，並且斬斷前緣的心意。

郭嘉輕嘆一聲，他是真心喜愛荀練。

第一次見到荀練，她又聰明又高雅，透著一股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成熟。雖然是好友荀彧的女兒，談吐間卻一如平輩，棋藝跟她的父親一樣好，書也讀得甚多。

郭嘉的妻子很早就過世了，他將妻子的妹妹以及妹婿遺孤接來，當作自己兒子扶養。

當時他笑問荀練，這個養子應該取什麼名字好？

荀練平時笑得跟她父親「笑中刀」荀彧一樣，但是當時她懷裡抱著郭嘉的姪兒，如母親般溫柔笑道：「他的養父這般小肚雞腸，希望這孩子心胸寬大，別像他父親一樣。取作『郭奕』吧，『奕』字為大而華美，期許他長成大器之才。」

荀練當時如三月春風的微笑，他是一輩子也忘不了。

「大人，那荀大人那邊怎辦？荀大人向來疼愛練小姐，要是知道她投奔劉營……」

「不用，他一定知道。」郭嘉打斷夏凱風。

荀彧怎麼可能不知道，他自己的妻子就是天刀門的門徒。郭嘉心下冷笑。

「此世恩斷義絕，來世定當相報」？

說得真好，來世定當相報。

但是他知道，荀練這個人，心中根本沒有神明，跟他一樣。

「除了許潮生之外，你還要提防郭嘉。他也差不多該收到我投奔劉大人的事情了。遠在曹操身邊的他，一定會親自出馬，到一個可以與我正面交鋒的地方。」荀練坐在趙雲的對面，手指敲擊著案几，思考著。

趙雲得到荀練，簡直就是如虎添翼。他本身雖然好學，但是所學有限。當年席惡只將一身武學教授給他，便遠走高飛，轉而教授醫術毒術給荀練去了。如今擅長醫毒以及兵術的荀練到他帳營來，以往死傷慘重的正面交擊少了，側面截擊使得兵力懸殊的劣勢扭轉。

趙雲一點都不在乎荀練是什麼樣背景的人，只要能夠協助主公劉備得天下，他不在乎這個人是不是荀彧的女兒、是不是曾經被自己的父親親手教授過、是不是天刀門的掌門、是不是能夠替他解蝕心蠱，他都不在乎，只要能贏就好了。

「郭嘉為什麼會特地與妳正面交鋒？妳前幾日固然說妳在曹營時，郭嘉千方百計想要除掉妳，然而他身負重責大任，身體又差，豈會遠行至此，刻意與妳對戰？」郭嘉身體不好是眾人皆知的事情，由於為人翩翩美貌，卻又病容顯生，所以人稱「病仙人郭奉孝」，趙雲不解郭嘉與荀練間五味雜陳的情感。

荀練不正面回答，只是看著趙雲，用手指輕點趙雲心窩，輕輕地問道：「子龍，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嗎？」

趙雲點頭，堅定道：「天刀門乃天帝之刀，替天除厄。我乃天刀門弟子，自然是信奉著。」

荀練苦笑道：「但是我不相信。」雖然她，荀練，是天帝之刀，天刀門的掌門人。